次日早朝之时,穆德庆当众宣布帝旭身体抱恙,免众臣朝会上奏。季昶趁机向方鉴明打听,原本是要去金城宫探望兄长,方鉴明故作为难,声称帝旭感染风寒严重,不宜见人,这才阻止他再深究。
线报传至瀚州,夺洛知晓召风师任务失败,料定他是遇到弟弟夺洛。纵然兄弟二人形貌相似,近乎孪生,但是夺洛最大特征,便是继承母亲的黑眸,而召风师曾发誓永远效忠于红药帝姬,所以才会认出对方,未下死手。
尽管如此,夺洛依旧是良策在握,久闻炼金师习得奇功,练就不坏之身,刀枪难入,若是与召风师联手,定能一举擒获方鉴明和帝旭。有了此等计划,很快传递给都中细作,施内宫收到消息后,吩咐小内侍将绣着暗语的织物拿去销毁。
不料织物遗落,恰巧被柘榴捡拾。为避免柘榴有所察觉,施内宫急忙上前呵斥小内侍,不动声色地拿走织物,随后又假传季昶旨意,吩咐柘榴随他同去昶王府修缮绣品。而这一路上,柘榴淡然自若,尚未知晓此番危险,直至来到昶王府,隐约察觉苏姨的不安。
季昶觉得莫名其妙,索性让人将柘榴领去偏房修缮,私下里则质问施内宫意欲何为。施内宫道明缘由,为防止柘榴暴露夺洛的计划,所以要将她留在昶王府度过朔日,大家皆可平安。听到施内宫的话,季昶恍然大悟,这才知道他是藏在宫中的鹄库细作。
方卓英来到绫锦司,意外得知柘榴已被施内宫带走,至今未归。因为挂牵柘榴安危,方卓英急得乱了方寸,欲去昶王府救她,结果遭到师父和海市的阻拦。方鉴明斥责方卓英如此冲动,只会露出破绽,就连方海市也认为,若是季昶真有异心,绝不会在王府动手,贸然前去反而会对柘榴不利。
为避免引起季昶怀疑,还能将柘榴平安接回,方海市心生一计,叮嘱方卓英先耐心等她消息。当天夜里,方海市独自去见帝旭,拆穿他与师父在大家面前演戏,佯装重伤昏迷。帝旭自知瞒不下去,干脆起身询问她来意,方海市恳请帝旭为师兄赐婚,迎娶绫锦司典衣。
随着帝旭下达圣旨,季昶不得已释放柘榴。反观方卓英在昭明宫坐立不安,直至消息传来,这才落下心头大石。正当方卓英要去绫锦司找柘榴,岂料方鉴明不知为何起了饮酒的兴致,吩咐他去会仙楼买一坛荔枝酿的三花醉,并且叮嘱其快去快回。
方卓英答应一声,便急急退下,直向最近的垂华门奔去,未曾留意到身旁马车经过,车内之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柘榴。而今花期临近尾声,满树烈烈如荼蘼,方鉴明早已在小院中等候多时,不作任何情绪铺垫,直言方卓英有性命之虞,迫在眉睫。
此话一出,那些见不得光的前尘旧事也逐渐显露端倪,无论是以命守卫天启城的武者,亦或蛰伏于暗夜的情报网络,全都系于一位权臣之手。如今方鉴明在应付着外患之时,还要对内处处提防。
方卓英是鹄库王与红药帝姬的末子,单凭他那与夺洛绝似的容貌,便有资格继承王位。然而季昶与夺洛勾结,欲揭发方卓英的身世,借帝旭之手将他除去。原本方鉴明想让方卓英投奔叔父右菩敦王,以求自保,奈何他对柘榴情根深种,不肯离去。
正是方卓英五心不定,恐怕没有活路,因为心中有念想,做事便不能决断。迄今之计,唯有柘榴自我牺牲,可保方卓英周全,于是恳请方鉴明转告方卓英务必珍惜生命,否则自己的牺牲将会毫无意义。
方鉴明将一瓶毒药交给柘榴,此毒服下毫无知觉,不至于那般难受。待方鉴明走后,苏姨从旁边走了出来,显然听到二人全程谈话内容。柘榴不愿连累苏姨,让她尽快出宫,但是苏姨为人重情,决意留下来。
与此同时,方卓英匆忙来到会仙楼,岂料三花醉早已售空,反倒是隔壁桌的胡女将他叫住,自称有一坛还未开封的荔枝酿愿拱手相让。方卓英听到胡女唤他本名,才发现对方乃是叔父所派进城,目的是为传递消息。
胡女告知此酒坛的泥封下,藏有各地接应处的地图,可以换马,所以让方卓英务必于八月中赶到莫纥关外,出了关,便有人护送他穿过迦满国境回鹄库。方卓英自掏钱买下三花醉,并且顺走胡女的步摇,打算送给柘榴当礼物。
哪曾想,他这等痴情男儿的心事还未盛极,便已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分。方卓英回到昭明宫打开坛口泥封,取了地图放进怀里,拔足向绫锦司方向飞奔,没有注意到守卫往宫外运送苏姨的尸首。
绫锦司院门倒锁,数拍不应,方卓英如燕子般翻墙而入,方海市紧随其后,转瞬间刹住脚步,怔在原地。此刻柘榴已然服毒自尽,瘫倒在案前,气息全无,那般静而美,以至令人心惊。
自从方卓英抱着柘榴回到昭明宫,进了房间便再未露面,从午至日暮,直至天色黑透,戌时的更子响过,门闩终于响动。方卓英一身武官衣装依然整齐,只有那双眼睛,失了神采,嘱托方海市替他照看柘榴,而他则去金城宫当值。
远处浮云遮月,乃是朔日之夜。金城宫内,方鉴明与方卓英站在帝旭身后,听着他饶有兴味地反问,声音中满是疲惫与厌烦,像根僵脆的琴弦,刹那间滑出变徵的异声,召风师应声疾刺而出,师徒二人锵然拔出长剑追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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