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在公堂之上没能将吴廉绳之以法,田小玲不免有些愧疚,觉得自己没有帮到大家。几人连忙劝慰,尽管今日还是被迫让吴廉继续逍遥法外,但他这些年在淮州城苦心经营的声誉也算是毁了。一旁的刘薪更为恼火,咒骂吴安关键时刻反咬一口。孟宛倒觉得,吴安定是一早就做好了打算,先是与刘薪假装合作,最后在公堂上演这出能够让吴廉全身而退的戏码。
太后懿旨很快送到了国公府,借着吴廉之事警告国公夫人,日后当谨言慎行。国公夫人心中一惊,不明白这件事情是怎么传到太后耳朵里的。思来想去,她倒是想到了孟宛。前些日子,孟宛拿着黄记绣坊的淮金绣而来,提醒国公夫人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先发制人,先行向京城告发吴廉罪行。只是当时,国公夫人并未听从她的建议。没想到,孟宛竟擅作主张,替她告了这状。不过,国公夫人也清楚其中利害。先领罪认罚,太后那边自然不会太过刁难,况且太后也十分喜欢淮金绣。无论如何,孟宛的这次擅作主张,对国公夫人百利而无一害。
为了查清楚当年真相,还天下清明,京城那边特意下旨,让娄明章留在淮州城严审吴廉案。
谈起如兰,田小玲有些悔恨。当初,她心中明白,如兰所言皆为事实,只是当时她眼中只有可怜没有同情。因为父亲是私塾先生,所以她自幼读了许多书,认为自己与其他的绣女们不同。所以那日,她才没有理会如兰的劝说,觉得那些事情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。
听到这里,孟宛感慨万千。那落梅图上的名字里,或许也有姑娘与田小玲一样,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,但其实作孽的始终都是吴廉。她给田小玲沏了一杯茶,轻轻拂过她的肩膀,柔声细语地让她好好睡一觉。田小玲望着那杯茶若有所思,似乎是想明白了这么多年来的执念。
衙门接到一封来自淮州百姓送来的匿名信,内容都是从前为吴廉所害女子或是其亲人写下的亲笔书,还有不少淮州百姓来到衙门前请愿,希望重审此案。娄明章不假思索,便猜到这都是孟宛的手笔。其实,从那日知道吴廉设法得到文绣院院使之职后,孟宛便做了两手准备。
这其中一件,是她悄悄在淮金绣里藏了控告吴廉的信,并让黄娇娇呈送给太后。随后,孟宛卖了一个关子,让娄明章随自己到一趟烟雨绣楼。娄明章将绣楼里的绣女和嬷嬷们聚到一起,询问他们有何话说。吴廉得知此事,并不慌乱,毕竟这些人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。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,第一个说出真相的,竟是他身边最亲近的陈嬷嬷。一番询问过后,孟宛也告诉大家,章榕儿已经将她们的卖身契交由自己,所以她们不必再受吴廉牵制。
眼下有这么多人证,自然有理由将吴廉带回府衙严加审问。可就在押送吴廉回府衙的时候,有人突然赶到烟雨绣楼,指名道姓要找吴廉。吴廉赶紧转身,直言自己就是。那人便将一个包裹交给他,称里面是他的文书和官印。听到这话,吴廉顿时松了口气,脸上浮起笑意,接下了他的“保命符”。凡当朝官员犯案,需送往京城大理寺,淮州府自然是无法直接惩办吴廉的。可娄明章也不理会他,命人将他押了下去。
如今,人证物证俱在,任吴廉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。娄明章谨遵圣上旨意,严惩吴廉。此案终于有了了结,孟宛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。多年来的筹谋、隐忍,在这一刻终于结出了果。那些被玷污的灵魂,在这一刻,犹如被那向上飞扬的孔明灯,照亮,洗涤。之后,孟宛到牢房中询问吴廉,可曾后悔过。吴廉并未答话,只是举着残破的手继续绣着那一朵杂乱的落梅。待孟宛离开,吴廉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小娘。印象中,小娘还是那般温柔,那般关心他。可他不知,自己难道真的错了吗。孟宛走到了牢房大门,后面就传来吴廉吞针自尽的消息。
若只为一人执念,则心量狭小。譬如一灯,只一灯之明。可只一灯之明又如何,只要此灯心中长明,今日得以转燃,便是万家灯火,旭日东升,能将这无尽的长夜照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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